论文摘要
六朝是诗学和佛教发展的重要阶段。此时,佛教在中国传播的过程中,对诗学的影响和渗透是极为明显的。本文选取主体、意象和范畴三个方面作为切入点,力图总体把握佛教影响六朝诗学的原因、方式、过程和表现。全文共分五章。第一章概述了六朝佛教发展的脉络以及六朝诗学发展的情况,论述了佛教影响六朝诗学的历史文化背景。第二章从多个方面集中研究了六朝时期佛教对作为诗学之“人”的主体影响。佛教作为异质文化,与本土文化相融带来了新的思维拓展空间,这种思维拓展空间重新塑造了六朝士人和诗人的思想和心态。本章着重对之进行了考察,主要分析了佛教对六朝士族文人的思维方式、诗人的人生观和审美观、诗论家的理论观及理论方法等方面的渗透。文章认为,在佛教这一外来文化的影响下,士族文人逐渐形成了开放而宽容、辩证而折衷、直观而超越的思维方式;而佛教对诗学主体思维方式和思想观念的渗透,又带来了诗人人生观和审美观的改变:佛教般若学的释“空”思想,使六朝诗人看开了现实的遭遇,消解了生活中的不平之气;佛性论思想的散播,促进了诗人们对人生和自我个性的追求;佛教的超世观念,使边缘化的诗人找到心灵平衡的支点,从而更加陶醉于艺术创作,这又影响到诗人对文学的审美性进行强调和思考,促进了“文的自觉”时代的到来。此外,六朝佛教还改变了诗论家的思想结构,使得他们思想中往往儒、佛、道杂糅,思想活跃,视野开阔,思维能力得以提升,从而对文学及诗歌本质特征的认识不断深入;如陆机、刘勰、钟嵘等,均有意无意地从佛教思想中汲取营养,获得启发,使思想境界得到不断提升,对诗学理论问题的思考越来越深邃,诗学观念不断发展。第三章通过分析镜花水月等典型意象,集中研究了佛教对作为六朝诗学之“文”的影响。文章认为,佛教典型的意象如镜、花、水、月,也在六朝诗歌中大放异彩。“空”是佛教镜意象的核心意蕴,六朝诗人因吸收了佛教镜意象“空”的神髓,而将山水作为独立的审美对象,并创作出了色空一如、虚实相生的山水诗,使六朝诗歌展现出了独立独特的审美气象。莲花作为佛教的代表性意象,突出了佛的神圣、佛性的净洁和佛法的灵异,这种类型化的意象特征与当时佛教的般若思想流行相关并共同导致了魏晋诗赋莲花意象内涵的类型化和单一性;随着诗学和佛教的不断发展,南朝诗赋中的莲花意象受到涅槃佛性论的影响而呈现出个性化和多样性的审美特征。佛教水意象生死流转的意蕴,为许多六朝诗人所接受,并以“朝露”、“舟”等与水相关的意象展现出佛教“诸行无常”的意蕴及其努力超越生死的时代精神;佛教水意象所蕴含的生死观和生命观内涵渗透到六朝诗歌,使其水意象具有了一种超越性特征,并在山水诗中表现出了淡泊清新的时代风格,促进了六朝诗歌创作的发展。六朝时佛教月意象意蕴对诗歌月意象也有明显影响:佛教月意象“人生空幻”的意蕴弥散到六朝诗歌,使其月意象凸显了“悲而不伤”的时间意蕴;佛教月意象“见月忘指”的意蕴渗透到六朝诗歌,还使其月意象萌发了超越个人情怀的形而上意蕴;佛教月意象“佛性净洁”的意蕴影响到六朝诗歌,使其月意象强化了高洁人格的象征意蕴。第四章重点考察了佛教的重要范畴如空、色、神与六朝诗学之间的关系。佛教“空”范畴催生了六朝美学“空”范畴的形成,促进了中国美学对“非存在”(不是不存在)的关注,加强了六朝诗学对言外之意的追求。佛教“色”范畴体现着色空不二的本体论和“以色观空”的方法论。色空一如的本体论促进了传统的“丽”美与深具佛玄意味的“清”美相结合,形成了清丽并举的审美风尚;色空不二的本体论也启示六朝诗歌创作不弃物色,“声色大开”,山水诗和宫体诗兴盛;以色观空的方法论则促进了诗歌理论由“物感”说发展为“直观”说,开拓出诗学理论研究的新境界。“神”虽在佛教传入前即活跃于华土,为中国本土所固有,但佛教典籍中“神”范畴的内涵极为丰富而独特,直接促进了中国诗学“神”范畴的发展和演变。佛教认为“神”是可以脱离形体而独立存在的法身或佛性,这是唯心的、荒谬的;但佛教对精神现象的高度重视和深刻阐析,不仅丰富了中国“神”范畴的内涵,而且催生了六朝美学“神”范畴,强化了六朝诗学重视“神”的特征,改变了中国本土“神”范畴的发展路途。第五章着重考察六朝时由于佛教文化的介入而促使诗学范畴产生的新质和新的范畴如韵、律、味,研究六朝诗学重要范畴在形成发展中的佛教影响因子,与第四章共同揭示六朝时期佛教与诗学之“论”的密切关系。文章认为,佛教及其思想的不断发展,潜移默化地影响到“韵”范畴的意义演变:声韵之美的发现即得益于佛经的传译;风韵之美的强调突出亦与涅槃佛性论有关;意韵之美则受到佛教语言观悖论的影响。“律”也是六朝诗学的重要范畴,佛教的传播和流行推动了“律”范畴由魏晋“音律”到南朝“格律”的发展变化。佛经诵读进一步引起了人们对音律问题的关注和研究,促进了中国诗学对“律”的追求进入了审美的自觉与创造期。这不仅表现在四声的发明上,也表现在永明体的建构上。这种突出形式的意味和有意味的形式之谐和的新的审美律则与佛教强调的“音韵和协”密切相关。六朝诗学“味”范畴的形成和发展也受到了佛教思想的影响,这种影响表现在对“味”的审美超越性的凸现:促使“味”范畴的内涵由本土文化饮食之味衍化为哲学之味;又由哲学之味发展到艺术之味、诗学之味,再由诗学之文采之味发展到言外之味。本文研究发现,佛教对六朝诗学的影响深刻而全面,直接影响了六朝诗学的发展方向和发展途径;佛教影响六朝诗学的复杂过程,是与中国诗学、中国文化逐步交融的渐进过程。这提示我们当代的诗学研究要注重佛教文化研究,同时也警示我们当前的诗学建构和文化建设要注重文化交流和融合,而应避免单纯的文化移植。